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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番外:無餘歲可回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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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 番外:無餘歲可回首

天帝也不為難他道:“神帝鮮少管宮中事物,不認得新進小仙侍也是有的,且近來琉璃宮為大婚事宜派遣了不少仙侍,若真有包藏禍心想陷害琉璃宮也是難說之事,要不就派靈犀仙子來查清此事?”

神帝止住道:“百花仙子想如何處理此事?”他神色難辨,既不表態也未有多的辯解,看似一無所知,又好似早已猜到。

天帝實難在他臉上看出些端倪來,既猜不出他的心思又如何得知他是有心袒護。不過神帝心思向來難猜,便是真有什麽也絕不會表露在面上,是以鮮少有人能在他手上討到便宜。

百花仙子聽罷心中甚為憤怒道:“自是按天規來處置。”

神帝朗朗誦讀道:“天規凡僭越花界者,施以七七四十九柱鋼釘;滅一品花木者,施以五十六柱鋼釘。而花界的最高刑罰又是什麽。”他淡然看著百花仙子,那看似清寡的一眼,直教人心底冷汗直流。

神帝看著百花仙子,可好像越過她看到了另一人。她正在花樹底下清淺的笑著,笑著,剎那支離破碎。她一定不想再見到他了,這些年來她一次都未再踏足過天界,就連夢中都不曾有過他的身影。可是怎麽辦呢,他很想她。

“花界的最高刑罰是承九九八十一日柱刑,褫奪上千年法力,受二十四記雷刑。”天帝不明所以補充道。

“那就請百花仙子回去等消息,天界自會給花界一個交代。”神帝從座上起身,拂袖而去。他最終也沒說怎麽個交代法。

百花仙子臉色難堪,卻不得逼迫的太甚,神帝既然說了讓她回去等,即便盲目的等,她也只能認了。只不知為何她卻覺著神帝先前說的一番話似有袒護之嫌,難道只是她多疑了?天帝都說了要查,可他卻一字未提,只問刑罰。她尚未制定出個刑罰就莫名其妙被神帝給打發了,這事著實讓她郁悶的緊。

她瞧了瞧威嚴的天幕,嘆息著搖了搖頭,神帝他好似哪裏變了。

事隔一日,從天界傳回的消息,已有人去領了刑罰,且不止是柱刑,更是天宮最嚴厲的雷刑。百花仙子聽聞此事略驚訝的擡了擡頭,沒想到此事這麽快就有了結果。既是領了花界最高刑罰,她還有什麽話好說,再大的火氣也消了。神帝算是全了她花界的面子,罰得這麽重看以後還有誰敢再犯。六界之內講究的就是個秩序,若有誰破壞秩序必遭反噬。

天帝看到眼前的場景當真是惱怒多過驚懼,他怎麽都不會想到他所謂的解決就是如此,若非他問了底下仙官,怕是還要被隱瞞著,他這麽做究竟是為何?天帝想不通,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在包庇那個人。那人到底是誰,值得他去包庇?這麽說來,他早就知道是誰所為了,天帝就更是氣惱了。那人明顯是在挑撥天界與花界的關系,他不會看不出來,他這麽做除了放縱那人外,還能得到什麽好處。如果這就是他要給花界的交代,那他是不是以為天界會因為他的犧牲而保住面子?

從天柱上緩步走下來的人臉色蒼白,身邊只得一個靈犀仙子陪著,她忙上去攙扶住他。他已受了二十四記雷刑,又驟然損失千年靈力,現在再承受五十六柱釘刑,只怕他受不住這麽猛烈的刑罰。便是他再厲害,這天界的每一樣刑罰都非兒戲。只光這日日都要受的釘刑,每一顆釘子會朝著他身體的每一處脈絡釘上,形如剜肉之痛,再經受兩個時辰的萬年寒冰灸炙後拔下,其痛苦程度常人難以忍受,偏是他一聲不吭。

神帝腳步緩了緩,走得如常,絲毫未見有一絲異樣。靈犀仙子想要上前攙扶,被他揮開了。他看起來哪裏像是受過那麽重的刑罰,只是他素常慣穿白衣,如今卻是一襲黑衣顯得他身形消瘦。靈犀仙子指尖不小心掠過他衣袖,頃刻就沾到了衣衫上粘膩的血漬,就連血腥味都被他用法力掩去了,若非如此靈犀仙子還真當他沒事。他這麽做也無非是不想讓人看出罷了。

天帝著惱道:“究竟是為什麽,你是查到那人了想包庇,還是查不到將此事攬在自己身上?”

神帝懶懶擡起眼眸,擺明了是不想說,從他面前走過道:“花界只想要個交代,是誰承擔又有什麽關系。”這話的袒護意味甚濃,就算是天帝都察覺出此事的不同尋常來。

“是誰承擔本就沒什麽關系,唯獨是你,不行。這天下有誰是需要你來袒護的?”他像是恍然知道了什麽,不可置信道:“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?”他怒聲質問,待看到靈犀仙子後方稍稍收斂了些怒氣,揮手將她稟退。

私下無人,天帝坦白問道:“是她?”言語私密,卻難以隱藏內心的疑問。那個人,難道真是他的劫難?

神帝緩緩開口,堅定道:“是。也只能是她。”

————

魔界大婚那日梵音站在人群的觀禮臺上,看著熱鬧歡呼的尖叫聲,似乎也被氣氛感染,唇瓣的笑意漸漸蔓延入眼底。她看著愫愫款步踏入邳婆宮,像是從她腳下滿溢出一條平淡的路,而路的盡頭至少有個人願等著她,此生他們都將牽絆在一起,是否也是另一種完滿?她看著她走向大哥,看著阿爹阿娘歡喜的笑容,看著哥哥們祝福的眼神,好似自己也置身其中,從不曾離開。她有多久沒有見過阿娘歡笑了,阿娘的眼淚像是刀子般一直狠狠紮在她心上,訴說著她的無情。

阿娘,這些年來你可過得安好,小七傷了您的心,不敢來見您,只盼著您能將那些傷心事都忘了。

她在人群中悄悄抹眼淚,如今看到親人們都好她也就安心了。她想沒有什麽事是能見到他們歡喜的笑顏更讓人感動的,哪怕她如今不再是他們中一員了,她都萬分感激五哥堅持讓她來,那樣也會讓她的心裏稍稍好受些。

觀禮結束後她避開人群先走,她知道哥哥們必然是知曉她來了,可她無意與他們照面,只會彼此尷尬。然而她還沒走兩步,身後就有聲音傳來:“臭丫頭,來都來了也不和我們打聲招呼,在你眼中還有我們嗎?”

她心中一個驚慌,深知是走不了了。這場見面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,她腳下步子遲緩,躊躇了良久才緩緩轉身。她害怕面對他們,更害怕看到阿爹阿娘失望的眼神,那樣的場面此生只需經歷一次就夠了。

二哥見她猶豫,大有怒其不爭地將她拽到了眾人面前。阿娘彼時見到她眼中已含了一絲淚,幾位哥哥也是面色凝重。她阿爹不知是不想見到她還是什麽,就在二哥喚她時早已悄悄走遠。

“阿……阿娘。”這一句叫喚,徹底將梵音壓抑在心底的悲傷勾起,她想起了從前承歡在阿娘身邊,她總是愛憐的輕撫著她的發,給她講故事。每當她淘氣想整哥哥們時就會撒謊,阿娘每次都信她,幫著她一起教訓他們。還有好多好多數不清的快樂時光,都被她親手給抹滅了。阿娘哭泣而絕望的眼神,將過往美好都撕裂,如今她能想起來的都是那些不堪的畫面。

她匍匐跪在阿娘腳邊,她不奢求他們原諒,只是生養她一場,她該如此。

阿娘雙手微微顫抖,蹲下身將她擁進懷中。幾百年了,他們都不曾見過。彼此心頭的話都難開口,像是隔著無數的溝壑,默默化入淚水中。這個她曾最疼愛的女兒,所有的責怪都在那一聲“阿娘”中化為了原諒,她以為她會生氣的,至少該狠狠責罰她一頓,說走就走,說放棄就放棄,一點不留戀一點不舍,這麽多年來哪怕一次偷偷地回頭都不肯。她怎麽會生出這麽無情又倔強的女兒,就當真這般沒心沒肺麽?

“好孩子,快別哭了,起來讓阿娘看看。”她替梵音將臉上的淚擦凈。

“放心吧阿娘,一點沒瘦,瞧著竟還有幾分圓潤。”六哥打趣道。

幾個哥哥也忍不住笑了。想當年梵音離開時幾乎大半條命都沒了,誰又能想到這些年過去,彼此都還能一團和氣的再見面,而她依是年少時的模樣,只出落的越發標致了。那樣的畫面彼此都不想再回憶,於她來說必然也是此生最痛最黑暗的,至於現在她過得如何,就算沒有刻意打聽,多少還是知道些的。天界的那位本就有未婚妻,又肯為了誰而放棄什麽呢,再者像他那樣的人終日站在雲巔之上,哪裏能看到卑微入雲泥的梵音呢。她這麽做無非是一廂情願,大抵也沒有人會認為是可取的,更不會成功。只會被人當成笑話,嘲笑她的不自量力,嘲笑她的愚蠢。

可她就算是再笨再蠢,她依舊是他們的妹妹,哪怕她錯得有多離譜,他們都不會對她置之不理。她任性過,也受過傷,就算是懲罰也該夠了。他們怎不希望她能回來,依舊做以前那個愛哭愛笑愛玩鬧的小公主,被所有人捧在手心。只是又有誰不知,這一切都回不去了,她不可能再回來,她也不可能再肆無忌憚的笑。她的笑裏多是隱含著悲傷、隱忍,就連哭都需要克制,他們早就誰都回不去了,不過是對過去的一個美好念想。而這就是她成長所需的代價,只不知這代價如此昂貴究竟值不值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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